屋檐下的低矮石阶被晒得发烫，土狗大黄蜷在槐树投下的圆形阴影里，左耳微微抽搐。隔壁花猫阿黑正用前爪拨弄半块发霉的馒头，碎屑沾在胡须上也不理会。这两个毛色黯淡的小生命，已经在这片拆迁区的废弃宅院里共同生活了八百三十九天。
晨光爬上砖墙时，大黄会拱开茅草堆，用潮湿的鼻子碰醒熟睡的阿黑。野鸽子在檐角咕咕叫唤，流浪猫群昨夜的火并留下了几撮银色毛发。瘸腿的黄狗把残缺的左耳转向风声，喉咙里滚出沉闷的响动，花猫便弓起脊背炸开尾巴，像团滑稽的黑色蒲公英。他们的默契不需要语言，墙外三花猫惨死的血腥气还萦绕在排水沟里。
正午的太阳烤着瓦砾堆，两个影子在断墙间忽长忽短。阿黑总抢先舔食塑料盆里浑浊的积水，大黄就蹲坐着看，粉舌头耷拉在尖牙旁边。某个停电的夏夜，人们看见老狗把抽搐的小猫圈在怀中，自己背上被野鼠咬出的伤口正渗出暗红。月光把他们的影子熔成古怪的一团，像上古陶器上褪色的连体图腾。
秋风扫过空荡的弄堂时，大黄的吠叫声变得嘶哑。阿黑开始频繁叼回死麻雀，堆在狗窝腐烂发臭。某个霜降的黎明，环卫工人发现老黄狗趴在水泥管口，僵硬的爪子还按着半袋猫粮。而那只独眼的花猫从此只在黄昏出现，对着生锈的铁皮棚重复着古怪的呜咽。
拆迁队的挖掘机开进巷口那天，工人们注意到有团黑影在钢筋堆里穿梭。新栽的樟树下隆起个小土包，插着根缠满猫毛的树枝。附近包子铺的老板娘总说，下雨天能听见两种截然不同的叫声，像某种不熟练的二重奏。
